楚姚一站出来,楚夫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,立刻就道:“你们看看五娘,自尊自贵,进退得宜,这才是我们楚氏贵女。”
“像你们这般,别说是嫁过去做王后,便是做侍妾,那也是抬举你们,若是楚氏将你们嫁过去,别人还当我楚氏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女郎都没有。”
“五娘,你且说说,为何是你?”
楚姚又是一礼,然后道:“既然是楚氏嫁女北魏王,自然不能嫁一个庶女过去,免得旁人说我楚氏自视甚高,连北魏王都不放在眼中,只嫁了个庶女就想做正妻王后。”
“而在楚氏之中,四姐、我与六妹身份最为尊贵,四姐离不得夫人,不敢劳烦于她,而我比六妹年长,长幼有序,该是我的事情。”
“我生在楚氏,养在楚氏,此生与楚氏生死荣辱一体,既然是为了楚氏大事,五娘,定当义无反顾。”
楚姚陈情说的有情有理,且她本身虽不及楚妘那家主嫡女,却也是楚氏一族排序的嫡女,其性情才情也足够出色,确实是极为合适的人选。
众人听罢,除了楚妩与楚媚脸色苍白,浑身不自在之外,其余人都连连点头赞同。
只是楚夫人仍旧觉得不够满意。
她最中意的并非楚姚,而是楚妤。
楚氏嫡支除长房外的两房之中,楚妤这一房管教书做学问,家中子弟清风明月淡泊名利,只会在读书和教书育人上下功夫,对权势钱财争权夺利不感兴趣。
楚姚这一房不同,他们管着家中的生意,因着这些年楚氏越来越盛,生意也越来越大,也有些飘了起来,大有想与长房一争高下的意思。
楚夫人既不愿妾室庶女得势自己落入困境,也不想楚姚这一房腾飞,压制长房。
故而,在楚夫人眼中,楚妤自然比楚姚更合她心意。
楚夫人将目光投向楚妤,只见她跪坐在案几后,手中握着一只雕琢莲花的玉盏,垂着眼帘看着,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六娘。”楚夫人喊了她一声。
楚妤回过神来,放下玉盏,问她:“夫人有何指教?”
楚夫人问她:“你对此有什么意见?”
“夫人问六娘的意见?”楚妤愣怔了一瞬,瞬间脑中也闪过了与魏无妄曾有过的过往。
恩爱时说夫妻同心同德,许她白首到老。
她陪着他东奔西走的时候,他对她心怀愧疚,许诺此生不负。
可到了登位之后,却将她丢在一边,封了表妹做皇后,甚至在表妹临死之前,向表妹承诺此生不再有皇后。
她被人看尽了笑话不说,还被他所背叛,而后很多年,一直不能释怀。
她一生是北魏王后,是太后,却从未是他的皇后,那皇陵之中的棺柏之中,是他与他的皇后同棺永世,而她死后,只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,离他远远的。
死后不必再相见。
如今人生又重来一遍,也不必再续什么前缘。
“既然是五姐有意,六娘自然成全。”
上一世楚姚嫁的人也不好,面上郎朗君子,实则贪财好色,成亲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美妾往府里纳,后来惹急了还动手打人。
楚姚又好面子不肯和离,两***半辈子都在争吵打斗,楚姚的性格也是越发的尖锐暴躁,看谁也不顺眼。
后来,在某一次夫妻吵闹的时候,被夫君失手打死了。
当时已经身为太后的楚妤听闻此事,也是十分的生气,虽然惩罚了那恶人,但楚姚也回不来了。
相比之下,就算魏无妄最后还是立了别人做皇后,那也比她原来的姻缘好多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楚夫人愣住。
楚姚也满脸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楚妤垂下眼帘,看了看案几上一盘点心,平静道:“不瞒诸位说,六娘其实并不大愿离开羡阳,不久前祖母病了一场,如今身子也不好,六娘想在她跟前尽孝。”
“若是无人嫁予北魏王,六娘自然万死不辞,可既然五姐有心嫁之,六娘松了一口气,也万分感念五姐为楚氏付出。”
“在此,唯愿五姐此行顺利,万事皆安。”
楚夫人差点没哽住,她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:“六娘,此事非同小可,你可要考虑清楚了?这嫁过去是要做王妃的,它日北魏王一统天下,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。”
母仪天下的皇后啊!
你就一点都不心动?!
楚妤摇头:“多谢夫人提醒,这些日子六娘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,六娘此生想陪伴在祖母跟前尽孝。”
楚妤生母在她七岁那年便已经过世了,她是跟在祖母许老太太跟前长大的。
许老太太最疼她,什么好东西都悄悄留给她。
两年前许老太太病了一场,身体不如从前了,上一世她出嫁后的第二年,因着小叔父外出遇见了劫匪丢了性命,许老太太受不住打击,撒手人寰了。
此生,楚妤只想留在羡阳,一来远离魏无妄安稳平静地过一世,二来陪在老太太身边,若是能让她小叔父躲过一劫最好,若是实在无法,她也能陪在老太太身边。
楚妤想到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,小时候还时常带她出去玩的小叔父,也是一阵心痛。
“夫人不必再劝,阿妤意已决,不会再更改了。”
楚夫人心觉得楚妤有些不知好歹,但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她再劝显得有些过了。
她仔细一想,嫁楚姚到底比家中那两个庶女好一些,勉强只能接受,将来在徐徐图之。
于是她道:“也罢,既然如此,那这桩事便交给——”
“慢着!慢着!”
楚夫人的话还未说完,水榭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,紧接着,便有一女子快步从花园中跑了过来,一头扎进了水榭里。
她一袭***色交襟宽袖衣裙,身形纤弱消瘦,大约因为跑得急,苍白柔弱的脸上有了一股不正常的红晕。
跑起来身形摇摇摆摆,仿佛是在风中摇曳的***似的,摇摇欲坠。
看清来人,楚夫人当即便愣住了:“阿妘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来人不是别人,正是楚夫人的亲女,楚四娘楚妘。
“母亲!”楚妘见到了楚夫人,大喜,转瞬快步上前,扑通一下跪在了楚夫人面前,抓住她的衣摆。
“母亲,阿妘、阿妘想嫁予北魏王,求母亲成全!”